第五十九章(1/ 2)
前线战士们的心理在此时此刻经受了巨大的考验。
先是对未知敌人的恐惧。当他们得知自己的敌人是魔兽军团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因为恐惧生出动摇和放弃的念头。这种恐惧通过时间的推移被压制了下来,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让他们有了站在这里的勇气。
将信将疑的执行了上层既定的战术之後,他们惊喜的看到了自己压倒性的优势,一股成就感和自信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踟蹰。
然後是来自宫族的反扑,当它们以从所未见的强硬姿态摧毁了战士们的自信的时候,之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恐惧便成倍的爆发了出来。
原本被我们死死抵住的战线被猛地反推着,整个部队都陷入了一种不可控制的恐慌。能量刃射出的频率不断的在降低,那是因为站位轮转的效率在直线下降。而与此同时,宫族高级魔兽组成的队伍突进的更快了。
通讯器里传来了中上层指挥官竭尽全力的嘶吼,变阵的指令一遍又一遍的在战士们的耳边响起着。
奥索维针对类似的状况早就有了安排。原本的战阵需要後排前进,与前排替换位置;而现在则理应像落潮一样以後撤的方式拉远距离,与此同时保持攻击强度。
然而部队後退的行动刚一开始,整个战阵就变形了。在恐惧的支配之下,前排後退的速度太快,後排被这种情绪迅速感染之後退的更快。而真正能够克服恐惧,坚定执行战术计划的战士则被扔出了队列。部队像溃不成型的败阵之军一般开始在平原上散落起来,眼看着就要在魔兽的冲击之下被绞个粉碎。
我站在战线的最前端,调好频率,打开了通讯器。
「奥索维,派增援来。」
通讯器里的杂音响了两下,然後传来了奥索维回应。
「其他两个师团正全力赶过去!!让队伍向穷奇的师团撤退!!」
「不用了,让他们快点来就好。」
我关上通讯器,然後看了看周围的人,将通讯频率转到了整个师团内部。我的权限最高,所以在我这麽做了之後,其他的通讯就全部被我的声音所覆盖了。
「我是军团长贪狼。组成三人的战斗单位,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我说过,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
在说完这句话之後,我向前迈步。百米之外的兽群正在视野内迅速放大,那些狰狞可怖的獠牙和触手仿佛是从人类诞生以来最可怕的噩梦中钻出来的一样,它们相互纠缠在一起,向我所占的地方蜂拥而来。
身後响起了脚步声和能量提升的嗡鸣,我知道已经有人跟着我来了。
我拔出腰间的剑,一把反抗军配发的制式武器,然後向上升了起来,对准兽群的方向猛地一跃。
一秒锺之内,脚下的土地仿佛被黑色的脓水所淹没一般。我跳入了魔兽群之中,然後以最快的方式将能量提升到了最高点。
庞大的能量从我的体内爆发了出来,苍白色的能量在零点一秒之内形成了一股压倒性的能量风暴。它从空中扩散开来,压碎了正下方呼啸而过的魔兽,化成一道巨大的能量柱向天空直冲而去。
我身边的夥伴也学着我做了同样的事情。尤其是五名战魂,作为能量等级极高的顶尖佣兵,从他们身周所迸发的能量风暴和我一样拥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数道能量光柱窜上了天空,绞碎了数以百计的魔兽。但我这麽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掉那些里奥雷特,而是为了让身後的战士们看到,我们正在带领着他们,而不是因为恐惧而退缩着。
能量风暴骤停,我的能量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我加护了手里的剑,然後向着魔兽大军冲了下去。
这些宫族的等级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麽高,在我高能量的斩击之下,一两招就能干掉一只。对於部队里的普通战士而言或许有些难对付,但和之前与黑无麾下大军作战的时候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能说,宫族和影族在实力上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作为支援部队的队长,我已经在兽群里作战了不知道多少次,而这一次并不比以前要艰难多少。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那可怕的数量了,但我相信,只要能激起战士们的战意,数量上的优势也无法带给它们任何可乘之机。
手里的剑被熟悉的血腥味诱起了杀意,我现在除了斩杀这个动作之外就什麽都无法再思考了。
恶臭的粘液和浓厚的血迅速沾满了我脚下的地面。当手里的剑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已经没有可以供我屠戮的里奥雷特了。
因为身後的部队已经冲了过来,军团里的战士终於没有做逃兵,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战线向里奥雷特压了过去,战线已经被推到了我的前面。
感受了一下体内能量,似乎还有不少余裕。我长舒了两口气,然後向战斗最激烈的方向再次冲了过去。
当穷奇和安提斯泰的师团抵达之後,剩下的魔兽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们把扫尾的战斗交给了姗姗来迟的援军,剩下的十多万头魔兽只花了他们十分锺的时间。
当远处的战场深处传来一声远远的吼声,我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胜利的吼声仿佛呼啸而来的海浪,把我们迅速吞没了。
身边无数浴血的战士们举起自己的武器对着天空开始放声大吼,那是源自於内心最底层,为了自己的生还而爆发的喜悦。他们全都看着我,仿佛所有人都在为我而欢呼,一些年轻的战士一边看着我呐喊一边擦拭着留下的泪水,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神。我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熊熊燃烧着的崇拜和敬意,我所能做的就只是站着,沉默着。
布鲁瑟他们踉踉跄跄的靠了过来,和我一样,他们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你杀了多少?」戈兰多尼笑着问布鲁瑟。
「七十六。」布鲁瑟扬了扬头,「你们呢?」
「八十八。」戈兰多尼得意的说。
泪滴没说话,而卡门只是哼了一声,看来数字并没有对方可观。
「看来第一是我啊,一百一十三头。」最後一个开口的是杨。
「你们可真有闲心,这种时候还有空去数那种东西。」我叹气。
这个时候,卡门走到了我面前,用手指头戳着我的胸口。
「你什麽时候变这麽厉害了!?还成天装成一副羸弱的样子,恶不恶心!?」
我被说的莫名其妙:「我装什麽了?」
「等级啊!你刚才的能量风暴都快赶上戈兰多尼了!明明等级那麽高,还装!」
我转向戈兰多尼:「你多少级?」
戈兰多尼耸肩,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愣住了。
旁边的布鲁瑟搭上了我的肩膀:「我们其他人都是2级,戈兰多尼是我们里面等级最高的,【末日】之前就已经是1级的战士了。你刚才爆出能量的水平和他几乎差不多啊,你不会感觉不到吧?」
我摇了摇头。刚才战斗的时候我只是一心想着杀敌,完全没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那里。
最後一次测等级已经不知道是多长时间之前的事情了。当我和幽鬼、食影者那些高级战士一起厮混的时候,总是被灌输一些等级无用论的概念,并且深以为然。这就导致我自己完全忽略了自身等级的问题。
没想到,不仅自身的等级瓶颈就这麽被突破了,还达到了从来不敢想象的1级。就算我再不看重等级,这个时候也不可免俗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兴奋。
或许有一天我真的能成为零级也说不定?这个念头让我的心跳又加快了无数倍。
***************
打扫战场的工作进行的非常迅速。我们并没有什麽特别的战利品需要收集,而这场战斗的损失也出奇的少。
我回到指挥总部飞艇之後,拿到了奥索维给我的简报。当我读到阵亡者数量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牺牲战士的人数是17,伤者则是8000左右,其中几乎没有足以致残的重伤。这个数据在我眼中简直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奇迹,要知道那可是一场数十万参战者的战斗,却只死了17个人,这简直不符合逻辑。
奥索维看着我的表情,用低沉的语气说:「我觉得有些可怕。」
我扭头盯着他:「有什麽可怕的?这不是好事麽?」
奥索维深深的皱着眉头,就好像我们没能取得之前的胜利一般。
「之前我获得的情报错误,被宫族摆了一道,这也就罢了。可是宫族在占据了先机的情况下,却拿到了这样一个战果……」
「这样不好麽?」我笑着说。
「我和你说过,在我参与暗面战争的上一个世代,宫族弱的就好像一撮煤灰,所以我根本没机会了解宫族的能力。咱们的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这点而险些酿成大错。宫族有自己独特的法式,可以利用大量的低级战兽献祭,来召唤高级宫族战士,这就是我从这场战斗学到的东西……」
我点头:「挺好的,活到老学到老嘛。」
奥索维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上:「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他的怒吼让我一惊:「怎麽了?」
「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麽?!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就是宫族想要的!?」
我也皱起了眉头:「可是他们一个人都没俘虏啊,那死的17个人基本都是自己引爆魔法阵的,他们没占到任何便宜,不是麽?」
奥索维沉默了一会儿,毅然决然的抬起了头。
「跟我去看看伤员。」
我一头雾水的跟他去了芬里尔师团麾下的医疗帐篷,和奥索维一起检视了受伤的战士。我们没花多长时间,当我们看到第八个伤员的时候,我和奥索维都留下了冷汗。
所有人受伤的部分都非常相似——胸口到腹部的区域的刺伤。
是的,没有割伤也没有贯穿伤,全都是简单的刺伤。这种伤只要不伤到内脏的话就完全不致命,甚至连缝合都不需要。
走出帐篷之後,跟着奥索维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我只觉得胸口闷得可怕。
「和我想的一样……」奥索维用灰暗的声音说道。
「你有结论了麽?」
虽然我也有自己的猜测,但我还是希望能从奥索维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我判断错了。宫族的策略从一开始就不是来俘获我们,它们打算直接利用我们的人来孵化……有宫王这种存在做干扰,我不该那麽自信自己的计算力……我怎麽会犯这麽愚蠢的错误!?」
事到如今,没人能够指责奥索维。如果不是他,人类也不可能走这麽远。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指挥,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谁又能够提前猜到宫族会出什麽样的阴招呢?
「利用我们孵化?你是说它们给我们受伤的战士注射了什麽东西麽?」我品味着奥索维的话。
「以我对里奥雷特的了解,需要着重应对的无非是三个方面,你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奥索维在说什麽,要知道反抗军之中对里奥雷特最了解的就是我们两个了。奥索维所说的第一个方面是里奥雷特的种族特性,比如影族的阴影能量、心族的暴怒形态以及噬族需要靠大量进食而支持的超速再生。这些能力只要是出现了种族分化的里奥雷特都可以使用。
第二方面指的是里奥雷特的深渊之赐,这是能够清楚体现里奥雷特个体力量的能力,也只有最高一级的里奥雷特能够驱使的力量。我现在只对瞳族的【真实视界】有所体会,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最後则是他们每一个种族独有的圣物。我们手上正掌握着血族的【光血水瓶】,我相信除了生成【光血】之外它还有这其他我所不清楚的力量,而其他种族的圣物一定也有着无法想象的能力。
「宫族的种族特性应该就是依靠人类而大量繁殖的能力了……你不要告诉我他们的低级成员都可以使用【深渊之赐】!」我对奥索维说。
「对现在的宫族来说那并不过分。他们用大量魔兽献祭,召唤过来那麽多高级宫族,可是在你们的攻击下只坚持了短短的半个多锺头,实力的差距太明显了。我觉得那并不是高级宫族魔兽的真实实力,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把自己的力量大部分转移进了寄生的种子里,然後拼命向我们战士的身体里注入。等到孵卵的时候,不仅能够杀掉宿主,更是能够侵占宿主本身的力量。」
「你这麽说有什麽根据麽?」
「是力量转换无限接近守恒公式。如果你对魔力规则了解够深的话,应该会有类似的概念。我计算了对方魔兽等级和能量输出的比例,只有这种结果可以平衡二者的关系,所以我认为这种可能非常大。」
魔力规则最基本的概念我还是懂的,投入一定量的魔力能够产生多麽大的效果,其实就是这麽简单的公式。奥索维的意思是,对方的能量投入和产生的效果差距太大,那麽就一定有同量级的效果在等着我们。
「如果是寄生种子的话,能不能通过手术排除掉?」我问。
奥索维摇了摇头:「你们人类的科学还没能触摸到这个领域。里奥雷特的种子并不是类似於寄生虫的东西,那都是能量凝聚出的投射体。你们人类才刚刚接触心理能量的概念,想要在这个基础上发展医学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
我听到这里,心脏揪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本身的能量够强,里奥雷特的种子就有可能被压制乃至消灭。这和人类医学中的免疫力很相似。可是你必须清楚知道,会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战士,实力应该不会太强……」
「那就把他们先观察一下。如果他们抗不住侵蚀开始孵化,我们再……」
奥索维摆手:「不可能这个风险的。孵化出来的宫族在第一时间就会去感染周围的人,这种瘟疫足以毁灭整个第三军团。」
我并不是什麽心慈手软的人,无辜者和手无寸铁的对手我都杀过。可是现在并不仅仅是杀人与否的事情,我们必须考虑这麽做所带来的後果因为尽心尽力出战而负伤的战士,被自己人杀死……这种事情对整个部队来说是已经是毁灭性的打击了。一点点的伤痕就等於宣判一个战士的死刑,而且还是如此不公平的宣判,又有谁还会为军团效力呢?
不杀,军团或许会在十数日内面临灭顶之灾;杀,军团现在就要倾覆……
「如果把他们隔离呢?」我又问,「我们把他们安排到离主力部队较远的地方,如果出现异动就当做敌人处理。」
「第一次倒是可以。然後其他人就会发现,想要活命就不能在战场上受一点伤。你觉得这军团还能存在多久?」
奥索维的反驳一针见血。现在所有的合理性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那就是他最初所建议的。
「可那是八千人!既不能让军团的人动手,也不能走漏一点消息!说到底,由谁来杀?你?还是我?我们都做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从柜子旁边走出来一个人。
「我做的到。」
我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还藏了另外一个人,所以被吓了一跳。
初邪站在那里,拧着眉头,眼睛里闪烁着无比的坚定。
「我可以做一个超规模法阵,然後把他们带过去,发动法阵,就可以了。」
我一把抓住了奥索维的衣服,怒火不受控制的燃烧了起来。
「你让她躲在这里听我们说话,就是为了让她自愿跳出来做这种事,对不对!?」
奥索维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的看着我的眼睛:「因为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现在除了她之外,能做超规模法阵的就只有苦苦!你想把这件事变成保罗用来要挟我们的筹码麽?!」
「保罗不是那种人!」
「现在不是!可是以後呢!?你能赌上一切麽?赌他们全都可以一字不漏?对任何人?任何时间?!」
初邪走到我们两个人身边:「所以只能我做。」
「你的魔力都还没恢复!别开玩笑了!」我说道。
「我也不是一点魔力也没有,等级大概是C。虽然这点魔力发动不了任何法术,但是我们有魔力灌输的方法,损耗是百分之五十。你和奥索维把魔力灌输给我,我就好比是钢笔的笔尖,虽然储存不了魔力,但是可以画阵。」
初邪说的很认真也很实际。但我觉得她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麽。
「八千个无辜者的性命,这不是你一个人能背起来的东西。没有人担得起那个责任,也没有人应该担负那种罪恶感……它会毁了你。」
初邪冷静的微笑着:「我知道。可能这辈子都会做噩梦。但是你别忘了,正是我把他们带到暗面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执着,所以如果要背负什麽的话,这个人只应该是我。」
我感到有些无力,强撑着让自己靠在了墙上。
「或许你说的没错,奥索维说的也没错,可是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原因很简单,这件事是毫无人性可言的单方面杀戮。那些信任着我们、忠诚於我们的战士,在最後一刻都会被背叛。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整整八千人。当八千人在升腾的法阵中爆发出绝望、痛苦、愤怒和凄厉的惨叫之时,所有黑暗的情绪都只会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我轻声说着,我知道这并不能改变初邪的决定。
「没有人能够担负起来那种东西。你会被压垮,性格大变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在无尽的折磨之中失去睡眠、消耗掉所有能够称之为尊严的东西之後……我不知道你会变成什麽样子。以毁灭自己为代价,毁灭掉八千人,听上去这个交易很公平。但是我不在乎那八千个人,我只在乎你一个。」
初邪靠近我,那些曾经让我感到冰冷的神色已不知哪去。
「你……原来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会说好听的吗……」她低下头,用拳头在我身上打了一下。
「我并不是在说好听的,只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做那种牺牲。」
出乎我的意料,女孩将额头抵在我肩膀,双手环住了我的身体。许久未曾体味过的她的温度在刹那间占领了我的胸口。
「你……想起我了?」我强忍住激动的心情问她。
初邪在我胸口摇了摇头,发梢蹭着我的脖子,微微做痒。
「想想也知道,我这麽任性,肯定是有个人在身边一直帮着我吧……那时候被我哥从副军团长的位子上赶下来,应该心情很糟糕。可是现在却觉得没什麽大不了的感觉,一定也是你像现在这样,安慰着我……」
我听到自己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正想对她说些什麽的时候,初邪却抬起头,用食指挡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已经让上千万人踏足於这个危险的地方了。如果我们的迁徙失败的话,所有人的性命也都该算在我身上。八千人……如果噩梦可以替我补偿他们的话,那麽就这样吧」
初邪对我态度的改观并没有让我从焦虑中回过神来。不管初邪自己下了多大的决心,我都不能让她去做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我的自私吧,自私的希望她不会被罪恶感所畸变,但那又如何呢?
「等一下……先不要决定!」我急躁的叫着,「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就是唯一的办法。」奥索维答道。
「不!这个决定是建立与我们对宫族一无所知的基础之上的!我们不了解宫族,但里奥雷特了解!只要去问他们就行了!」
「问谁?噬族王女麽?」
「心族的领主!我们离心族的领地已经不远了,来回一趟的话用不了太久!」
虽然是情急之下胡乱找到的人选,但那并不代表没有可行性。心族的领主怜幽和我曾经有过一段超出常理的交集,我倒不是说能够信任她,但我总觉得她会帮我。
在很早的时候,她就救过我一次,所以我想我对她一定有某种利用价值。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麽不嚐试一下呢?即使是最差的结果,她也不会在自己的领地杀掉我。
奥索维思考着我的提议,然後叹了气:「你非要这麽做的话,我也没办法阻止你。你去吧,尽快回来,希望能带回来一点好消息。」
我抓着初邪的肩膀,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答应我。」
初邪摇了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如果牵扯到魔力方面的事情,我还能当个参谋呢。」
我思忖了一下此行的危险性,同意了她的提议。
***************
我召集了战魂的五人还有直属的年轻人,连带幽鬼的三人,踏上了通往心族城市的道路。令我有些意外的是,方先生不仅允许方不凝加入了我们的队伍,自己也跟了过来。
旅途不短,单纯凭借能量加速飞行的话会很费体力,而且补给品也支撑不了那麽久。我从後勤部门调用了一艘普通的中型运输飞艇,带着充足的物资向着目的地开始进发。
从前线回来的时候,我看到迁徙的大部队已经踏入了心族的领土。心族没有对我们这个举动做出什麽反应。当初是骸王应我的要求说服了心族的领主让我们通行,至於代价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现在心族并没有逆着骸王的承诺行事,这就足够了。
我是最清楚路的人,所以我坐在了驾驶座上面。堂堂的军团长不得不给下面的人当司机,这个体验可真是不怎麽样。
这条路我走过一次,却没能按原路返回。
和我同行的夥伴,也都没有回来。
仇恨的火焰在我心里从未熄灭过,但在如今的局面之下,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多余的精力站出来为自己的夥伴们报仇。
我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杀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鱼。我并不後悔做了这种选择,但那种滋味实在是让人厌恶。
仇恨,是我最初带进这个世界的感情。我千方百计的想要为一个名为挽歌的女人复仇,却最终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在这段历程中,复仇慢慢变成了某种可笑的印记,不断嘲弄着人类的渺小和无知。
然後是微凉。我曾不止一次的想着,如果在那晚之後,在她对我发出邀请的时候,我没有冷酷的将她推开,那麽她至少不会死在那座火山之中。
所罗门一手谋划了这一切,他试图借心族的领主杀掉我。然而里奥雷特并不是傻子,恰恰相反,他们更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在领主的城堡之中,怜幽和我达成了新的交易。她执行了已经允诺所罗门的事情,把我带到了那座火山,与我展开了决斗。而我,则获得了她对阿纱嘉的支持,以及一颗不明作用的晶石。
我吞下了那枚晶石。虽然不知道它到底有何作用,不过既然是心族一生只能凝聚一次的珍贵事物,那应该有着我无法想象的能力吧。
怜幽答应我会从心族这一边支持阿纱嘉登上噬族的王座。虽然我不知道她会怎麽做,也不知道身为心族的她为什麽要帮助噬族加冕新王,但我知道里奥雷特所答应的事情是一定会执行的。
初邪坐在我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上,拿着一个本子在上面窸窸窣窣写着什麽,没猜错的话她大概是在复习魔法阵的阵纹画法。看到她的动作,我就忍不住会想象八千人的性命在她手里灰飞烟灭的情形。
「我们第一次去约会的时候,就是像这个样子,两个人开着浮车,向不属於人类的领地一直飞过去……」我随口对她说道。
初邪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後合上了本子。女孩看着我,露出一个叹息般的笑容。
「贪狼,有件事想和你说。」
「是什麽?」她语气中的郑重让我有些意外。
「虽然仍然记不得关於你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的观察下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清楚咱们两个以前的关系了,以後我会信任你的。」
听了她的话,我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我本能的感觉到她还没说到重点。
「然後呢?」
「想和你道歉。」
我皱起了眉头:「为什麽道歉?」
初邪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不想让驾驶室後面的人听见。
「我之前施展的是一个生命力凝滞术式,就是需要付出记忆为代价。但是在濒死之前,我可能已经在计划现在的事情了……我知道自己会失忆,然後也对现在的情况作了推断,为了可以达成一些目的。虽然现在的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念头到底是什麽,但我觉得自己那时候应该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如果我之前做了让你受伤害的事情,请原谅我……」
听到女孩的话,我感慨万分。
有一种微微的解脱感。初邪既然说出了承认我的话,这说明我们的未来并没有被埋葬。
初邪太聪明了,即便之前因为信任身边的人而陷入了几乎无法逆转的境地,她也能够找到机会让自己重新抬起头来。
而且,她还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自己失忆之前的计划,这更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我成为军团长,或许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她所忘掉的事情,就只是关於我。
她能够这样信任我,赌我不会因为她失忆而造成的伤害离她而去,我觉得很高兴。
这也是因为我对得起她的信任,是一种对自己的自豪感。
仔细想来,如果她和我的关系还是如早前一样紧密的话,大概燃墟是不敢这麽简单就把军团交到我手里的吧?也正是因为初邪之前对我的不信任,才能让燃墟将我们两个区分对待。
这里面的关节我并没有完全想明白,但也已经不那麽重要了。如果我是初邪计划中的一部分,那麽我就按照自己以往的作风行事就好,她应该把大概的情况都计算到了。
「等你真正恢复记忆之後,再求我原谅吧。」我微微笑了笑。
「我怕自己永远也没办法想起来……」初邪怅然一叹。
「那我就让你重新爱上我。」我轻轻的呢喃着。
身边的女孩没了声息。我扭头看去,却看到她咬着嘴唇,脸颊一片嫣红。
「……像你这麽闷的人……突然说出这种话,真是……啊啊!让人说什麽才好!?」
我将身体靠在座椅上,静静的看着她在那里暗自羞恼。这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如果心族没能给我们答案,那就由我来替她杀那八千人。
用上数十次朽骨天国也好,把自己卖给食影者和幽鬼也好……只要能让初邪和以前一样笑出来,那就足够了。
***************
两天後,我看到了曾经战斗过的那座火山。我踟蹰着,不知道应不应该过去悼念一下在那里逝去的同伴。
最终我没有选择这麽做。一者是时间紧迫,二者则是因为我一再告诉自己的,不要再为逝去者而活。我的悼念并不会传递给死去的人,所以那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那种安慰不要也罢,如果我真的把他们的死当做一种担负,那就一直担负着好了。这种感情不需要稀释液不需要安抚,痛苦会被时间冲淡,而在这之前,它将是推着我前进的动力。
浮车被我远远的停在了怜幽的城外,我选了布鲁瑟和我一起去见城主。在这种地方,如果真的要出什麽坏事,那麽人数的多寡是影响不了结果的。在我能够信任的人里,布鲁瑟的能力最强。假如我不得不面对「突围」这种情况的话,他将是最好的同伴。
虽然没办法和灰凡恩或者裂腹城这种里奥雷特的王城相提并论,但怜幽所在的这座城市规模并不算小。我和布鲁瑟以低空飞行的方式进入了里奥雷特的聚集区,想着地平线尽头的那座城堡飞了过去。在这里生活的普通里奥雷特都很小心的没有找我们两个的麻烦,所以我们行进的速度很快。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像这样招摇的跑到魔族的地盘来还真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啊。」布鲁瑟提着剑,四下扫视着。
用魔族来描述里奥雷特是绝大多数人会做的事情,毕竟除了反抗军之外的人类都没有太多机会能够和里奥雷特产生积极的关系。而从这句话里我也意识到,布鲁瑟并没有和任何里奥雷特订下契约。
「不用担心,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老实。另外最好别叫他们魔族,他们自称为里奥雷特。」
布鲁瑟哈哈一笑:「现在能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了吗?」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我们正面临的抉择,那是因为我没办法真正的信任他们。阿杰他们是因为太过年轻,我觉得他们担不起那种压力;而战魂们和我的关系则没有那麽亲近。可是布鲁瑟是个例外,我觉得自己应该嚐试着去相信她,尤其他还是帮过我很多次的夥伴。
简单的说了说宫族的能力和伤员们的情况,布鲁瑟的脸色也变了。能当上战魂的战士自然不会太蠢,这背後意味着的事情很容易就会想清楚。
「你打算把这八千人暗中杀掉?」他问。
「我不想这麽做,所以才过来向里奥雷特寻找答案。」
「就算你不做,反抗军上层也会做吧?这八千人活下来的可能性太小了。」
「我只是不希望在杀掉他们之後才知道还有救他们的办法。」
「现在的人类终归还是没有身处地狱的觉悟啊。」布鲁瑟叹了一口气。
「你是在说我太过心软?」我扭头看着他。
「你要是让我杀那八千人我也下不去手的啊。可是你不觉得人们都把未来想的太美好了麽?」
「美好?这两个字有点不合时宜吧?」
「无论是平民还是底层的战士都畏畏缩缩的躲在反抗军的庇护之下,让彼此为彼此拼命,自己只会麻木的憧憬着道路的尽头和遥远的未来。燃墟的反抗军站在这儿是因为到头来他们会得到想要的好处,可第三军团的战士能得到什麽呢?我知道你努力想让军团里的战士凝聚在一起形成力量,可是在我看来,这种凝聚力太脆弱了。哪怕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支持太久。」
「他们不去战斗就没有现在的待遇。」
「那就去和平民一样当狗好了,总比死了强。第三军团瓦解的速度完全取决於他们什麽时候会意识到这件事情。」
听着布鲁瑟的话,我沉默了。作为反抗军内部的一员,我看这个问题的方式或许终究还是太简单了一点。布鲁瑟他们是从这些战士里面站出来的,他的立场使他看的更远。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现在该思考的问题。怜幽的城堡已经近在眼前。
城堡里的里奥雷特没有阻拦我们。他们应该早就把我们过来的消息触探给了怜幽,而怜幽的默认就证明她有着见我的意愿。
我走进了正厅,怜幽穿着她宽大雍容的兽纹厚袍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她看着我,神情安宁。
「又见面了,朽骨。」怜幽用她涩涩的声音对我打着招呼。
我对她轻轻躬了一下身以致敬意。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将受伤的我从火山岩壁中救了上来。不管她是处於什麽目的,我都对她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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