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传承傅家精神(1/ 2)
14、传承傅家精神
谭家埋人,县老爷亲临,及恩泽虎头山所有的乡亲,这是多大的功德,善举啊。一时间,平原人纷纷议论,盛赞谭家,将名声远播至楼观,豆村,终南,祖庵,以至于渭北。谭家人大感自豪,倍觉光彩,也使得谭家院子重新代替了虎头山。但是,一盘点,谭德懿深后悔了,家产已消耗过半。于是申斥管家,不能及时提醒,只落下空名,齐都是虚的。因此,他打算换人,然而现在不能说,还有更紧的事情要办。第一,送谭虎入城,进西安求学,还得求助于师爷,让避开姐姐。第二,安顿姐姐一家,于是再请傅八,唯有他能够说话。就算不满意,起码不落闲话,他最知道姐姐。第三,亲自带谭龙,拜谒县长,再拜镇长和乡长,然后是关键的保长。让如此,是为了儿子的历练,替升迁准备,提前铺路。
三件事情办完了,第四件事情也办完,意外发现了秦恩义。此人不错,谨慎而且仔细,是秦文正的侄儿,因此定下了。于是,谭德懿摊牌,才对齐贵讲:“贵叔啊,你辛苦一辈子,也该休息了。对谭家,你劳苦而功高。按理,谭家当颐养你天年。可是,家中生变,花费浩巨,就暂时养不起你了。你可否考虑,当另谋他就?一旦谭家缓过来,你还可以再来。”齐贵震惊了,霎时不说话,咋想到嘛?他独自一个人,也没家,还老了。但是,看谭德懿的意思,根本无商量。齐贵只张嘴,终于问道:“还再来?梦吧。”谭德懿矜持了,就不说话。齐贵才道:“我能去哪儿?老就没用了。”谭徳懿道:“越老才是宝,凭你的能耐,到哪儿还不是人抢。”齐贵被踢了,因此告辞,也不争辩。但是,回住处以后,他老泪纵横,就一边整理,一边悲叹:“这一辈子,功劳都白攒了?这就是当奴才的命,却多少年的委屈啊。”于是忿,恨哪。
要走了,也还想:依谭德懿的意思,是自己错了?可是没错呀。自己这一辈子,光剩听别人话了,哪敢有自己。真实是主人要反悔,才找借口驱赶他,是嫌他老了。却又说钱花多了,怪自己不提醒。能吗,敢吗?自己就是一老奴才,还以为立下了汗马功劳。先前的功劳不上算,仅就眼前,止械斗,完善对老主人的献礼,哪件不精彩?但新主人不认,他不认了。齐贵无力地坐于地,却清晰地记得,老主人曾讲:“齐贵呀,你也是谭家的人,谭家保证埋葬你。”可是,他死了,他的话就随了风了,但把自己真埋葬。因此,他深后悔,咋就信了呢?这才专心做奴才,就也对不起人。于是他悔恨,这就叫狡兔死而走狗烹,狩猎尽而良弓藏。因此他可怜,多好一个奴才,太听话了,就也委屈不敢讲,不敢提。却终于如一条野狗,都不像家狗,让野风里去,任意流浪。但咋想到嘛?于是他想死,才又想:忽然一死,是浪漫弃置于荒野,只野风为伴;却也好,变真人了,再不需听别人的话了。因此再转念:就算死,也要再转地方,换能自主的地方。于是,他站起来,套上褡裢,反而高兴,不用做狗而要做人了。但是也悲叹:“这一辈子,辛苦只值一褡裢。”都不论了,穷人穷志气,是保卫最后的晚节。因此,他控制眼泪,不装可怜,浩气而出门去。然而绕道旁门走,不想见人,最怕遇见葛先生。却不怕谭家,万一来查,本人就连褡裢也不要了。
出门以后,但往哪里走?怎能清楚。好在有太阳,于是追着太阳走,找光明的地方。因此,他向东,然而不走神仙路,有何脸见神仙?也无脸见人。于是转入旷野,找坎儿的下面,要偷偷地溜走。但是,老天不肯从人愿,还让他晦气,就偏偏让他遇上了。在眼前,马启明恰巧正大解,就退都来不及了。马启明还问:“先生,你咋来这里,还再上哪儿去?”他岂敢说话,才硬着头皮冲过去,想抓紧溜走。但是眼泪下来了,就让马启明给看见了,因此目送他。也猜想:是让人给辞了?就再送他,直到看不见。看不见了,马启明才反向,要去盖房。山娃如今还盖房,然而总不顺,先是让谭家给耽搁了,再是遭逢连阴雨。就只剩石墙,但还泥水渗出来,于是又得重砌。再是打土坯,也毁了,却存粮不够了。因此要节俭,还要积极,是头一次盖砖瓦的房,定要成功。冬至后,是稳定的晴天,于是傅家人都来了,左邻右舍也要来。傅家人道:“吃的不够了。”因此说服他们,别再来。可是还都来,要感激他们,邀自己上山。傅家人道:“那一家族出一个代表。”这样马启明才来了。
他来了,见刘老大和裘魁早来了,与傅家人一起,分成三拨:一拨砌石墙,一拨打土坯,一拨清理和开辟通道。他就道:“我打土坯。”于是与傅老四配合,就还道:“齐贵让人撵走的。”傅老四震惊道:“你胡说,你咋知道?”马启明道:“我刚才碰见了,正在哭,也在逃。”傅老四道:“还咋知道?”马启明道:“他专找坎儿的下面,都不愿走正道。”傅老大道:“哦,像他。”傅老二道:“却他能去哪儿?也还没个家。”傅老四道:“不该呀,他可有功于谭家,难道说钱花多了?”傅老六道:“那也添的是谭家的光彩,都夸天上去了,实际是嫌人老了。”山娃才道:“记起了,人家把人早找好了,为千户村的秦恩义。”六爸问:“你咋知道?”山娃道:“也恰好碰上了,是千户人在夸他。”裘魁道:“大儿能进城,二儿又送礼,咋就缺齐贵一口吃的?”傅八道:“做事情太短。”大哥问:“还把你给咋啦?”傅八道:“也让人给涮了。”
四哥问:“咋回事?”傅八道:“说就丢人,不说气,从两方都不落好。”大哥道:“继续说?”傅八道:“谭德昭说我替人卖好,中了谭德懿的诡计,因此不领情。谭德懿却说我不会办事,那就算了,于是成两头受气。”马启明道:“意思就是没说成?”傅八道:“既然两人都硬气,何苦叫中人?”裘魁问:“谭德昭最后咋说?”傅八道:“和娘家断了,叫我不要让人当枪使。”刘老大专门过来,也在听,就道:“咋都是这人?都不厚道,不愧为一家子。”马启明道:“可怜孙儿受罪了。”傅老大道:“不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也是谭家人。”山娃道:“他郭明礼该站出来。”四伯道:“他哪有风骨,还追着替人办事呢。”山娃疑问:“但葛先生咋就敬重他?”四伯道:“实际先生敬的是自己,要敬秀才的身份。”裘魁道:“只怕他替人看了风水,他还成第二个齐贵。”傅老大道:“两件事。”山娃又问:“也就怪,咋好风水全让谭家给占了?咱傅家还最早。”四伯道:“傅家之前的人,谁认识风水,光剩学吃饭呢。”山娃道:“就是大,就是平,离傅家大坟最近,也能知道呀?”大伯道:“那是土匪的功劳,还主要不狩猎。可是傅家,要挑方便狩猎的地方,又不忍挤占先人的地儿。也因此,两家起隔阂,成世仇。”山娃道:“真气不顺。”大伯道:“谁气顺,齐贵的气顺?郭老太还气不顺呢,还为谭家人。”山娃不说话了,也都不说话了,于是沉默,寂寞了。
许久后,大哥问:“八弟呀,铁匠再有消息了?”傅八吃一惊,咋大哥还知道,还这么准确?原来,冯林二次找到他,依旧为筹钱。冯林道:“铁匠安好,已成大军了,也问候你。”傅八激动道:“哪能让我去了?”冯林道:“铁匠没说,时局还不明。水磨坊正式归你,算你买下了。”傅八灰心道:“我不要,仍是代管,却我的心思?”冯林道:“铁匠知道,但说了,心向往,也一样。”傅八不甘心,冯林道:“路漫漫啊,祸福难料。铁匠真名是詹顺,我是马占彪,继续还想你知道。若时局再明朗,我来叫你。若不然,便是永别了。”说罢凄然,洒泪告别,傅八挥泪相送,直深送至渭水。这件事,独他知道,可是大哥咋知道?还不能问。但大哥道:“大清都没了,已不是秘密。”马启明问:“你想说啥呢?”大哥道:“铁匠,乃反清领袖,终于能大白于天下。”霎时,人都震惊了。傅八紧急阻拦:“大哥不知道的不敢说。”大哥却道:“武昌起义后,满清真没了,破晓了,也该替他正名。”傅八不接话,仍坚守秘密,因此持续等天变。
天真的变了,零星飘起了雪花,但不影响,可继续干活。直干至中午,于是做饭,是女人们胡乱炖肉。将鹿肉,野猪肉,野羊肉,甚至于兔子的肉,一齐塞于锅里。将要熟了,再加入老玉米,干豇豆,之后是整块的土豆。都熟了,然后加一盆灰面水进去,好让黏糊。也熟了,最后放进萝卜丝,白菜丝,烩成一锅肉菜的糊糊汤。如此甚好,扎实,最能顶饱。就在吃饭的时候,傅老大还道:“满清终于完了,看都毒害多少人?整天让忙,也还吃不上,齐送给了洋人。”刘老大趁机道:“因此,还得感激谭德懿,只咱这儿的税少。”裘魁道:“少也难,依然难,咋就这么难?”傅老大道:“是相互给影响了。平原人,只顾交税,咱这儿换粮才难。再是官府只认钱,只收钱,钱就太值钱,还被扒一回。如此,东西才贱,劳作也贱,人越贱了。这样,才使东西换不来东西,岂能不难。”傅八顿时很震惊,这就是大哥?有如此智慧。却听马启明问:“清朝完了,会不会要给外国人赔的钱,就不赔了呢?”大哥道:“那就看乱政府的能耐,强了就不赔了。可是也无望,它还弱还须自保,能不追加就已经不错了。”傅八越震惊,是大哥吗?在之前他小看大哥了。大哥看上去可怜,都没家,又平常不爱说话,但是今天咋回事?他不能问,怕再引申,于是不言语。人也都不言语,感觉无望了,因此忧心。
午饭以后,继续干活,还打土坯,再砌石墙,都加紧,然而郁闷。却又见,土坯墙竖起来了,一排一排很新鲜,明显区别于周围的景致。石墙也长起来了,一膝盖高,齐都是人们的功劳,于是自豪。这才左右看,上下摸索,心里暗评比。便发现,年轻人轻快,却毛糙;年长人缓慢,但整洁,就双方都豪迈了。冬日短,一天很快过去了,还需要第二天。第二天土坯够了,却还湿着,因此等风干。只砌墙,集体砌,就见石墙一天天长高,两人高了,于是停下来,靠年底。年底重开工,然而细雪飘下来,还不影响,因此赶工。赶工是继续砌山墙,加快用土坯,从石墙上垒。这时候,傅家人全都再来,能省就省,连泥瓦匠也省,都是最熟悉的活儿。于是,男人搬土坯,带砌墙;女人运泥,和泥,兼做饭。这一次,女人再不胡说了,都靠近孩子,也才专心干。
高度已够,同时再启木匠活。先竖明柱,后升沉重木,继续上山墙,直达顶上。这时候,邻居们坐不住了,都要来,齐要添光彩,增喜庆,因此热闹了。于是上槽檩,架檐檩,后升二檩。至正中午时,隆重起升脊檩,山娃抓紧放炮。才放稳,霎时傅老四凌空,飞扬起一块红布,绑在脊檩的正中央,恰值良日吉辰,大功告成了。顿时,人们鼓掌,贺彩,欢呼而高叫,无不喜悦。因此休息,吃饭,饭菜很丰盛,庆贺以酒。于是大口地喝,大块地吃肉,使劲猛咥。咥饱了,再休息,再干活,就上背檩,使用椽。椽都用完了,天也黑了,但新房的模样也出来了。第二天,是编压杆,将藤条绑在椽上,以方便用泥,而最终使用瓦。可是,傅家人用不上了,吃的不够,乡亲们还要来,谢绝也不行,自己只好退下了。还多亏于乡亲们,偏遭遇最重的活儿,却傅家人全都累了。因此编压杆,上草,抹外泥,等风干,再抹外泥,使用瓦,新房终于建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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